Scene 05: Four Signals
- 場景玩家：黛娜蘭斯．法爾文
月色之下劃過天空的那一道流星，同樣也被一艘停靠在武藏市港口的船艦上的船員目擊。
「分析完成。是單純的火流星。推測應該是宇宙塵墜入大氣層而產生的。」
其中一名操作員立即分析起那顆流星的資訊。
畢竟近年來經常有軍事組織利用偽裝成流星攻擊特定目標，即使這艘船本身並非軍事用途，船員們還是多少都有點警覺心。
「……說起來是不是寶瓶座η流星雨最大期快到了？」
站在駕駛台前面，這艘船艦的舵手翻了翻航海日誌確認了下日期，自顧自地說道。
寶瓶座η流星雨。
母體來自於每76年回歸太陽系的哈雷彗星。
即使地球因為戰爭毀滅而又重生，遠在遙遠宇宙彼端的哈雷彗星仍舊不受影響，日復一日的朝著太陽前進，接近近日點，又朝著遠離太陽的方向回到它誕生的故鄉。
在人類重建文明前，哈雷彗星究竟重返太陽系幾次了呢？
雖然有人曾經試著調查過，但人類的觀測資料似乎也隨著大黑暗期而消失在黑暗中了。
唯一能確定的是，哈雷彗星每次經過太陽系軌道都會留下它的殘跡。
隨著地球的運行，這些殘跡會在地球大氣中燃燒，並且化作壯麗的流星雨。
寶瓶座η流星雨正是其中一道由哈雷彗星殘跡產生的流星雨。
「說到流星，不是有傳言說只要在流星消失前對著它許願，願望就會實現嗎？」
「都什麼年代了你還相信這種謠言啊？」
「而且流星只能在有大氣的星球表面上才能看到，你是不是想說住在殖民衛星的人沒資格許願？」
「咦？我沒這麼說啊！」
船員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起流星的話題，讓艦橋頓時變得無比熱鬧。
「咳咳。」
副艦長忍不住用一聲乾咳打斷船員們的對話。
「在你們開始討論起這些瑣事前，先把今天的觀測報告做出來好嗎？」
「我們有在做啊，副艦長！」
「好好好，今天的分析進度記得寫進工作日誌。」
拿起平板，副艦長再一次提醒船員們的工作。
「中高層大氣放電」。
研究暱稱為紅色精靈的這項大氣自然現象，是這艘名為「米切爾小姐」的科學探索船之前接到的一項科學任務。
雖然人類已經進入宇宙，甚至建立殖民地，更開始挑戰地球圈外的世界，但人類仍然尚未對自己身處的星球有完全的認知。
大約20至100公里上空的大氣密度相當稀薄，也沒有對流現象，但是人類卻能觀測到放電引起的發光現象——即使那只有不到短短1秒鐘，但確實發生了。
究竟是因為甚麼理由而引起的呢？科學家目前建立的模型指出說，這是強烈閃電產生的電場擾動打在稀薄的空氣介質上產生出的火花。
但要驗證是否完全合乎模型，直接觀測是最快的方式。
因此，作為能夠獨自飛行至大氣層上空的科學探測船，這趟觀測任務可說是最適合也不過。
「目前補給與艦體修復進度大約達到百分之九十，最快明天就能出港了，法爾文艦長。」
副艦長一邊調出平板內的資料確認一邊向坐在艦長席的女性——這艘船的船長，黛娜蘭斯．法爾文說明現狀。
「謝謝你，藍迪先生。」在艦橋中央席位上的是一名穿著莊嚴的女性，然而與她莊重的服裝不同，她正舒服的塞在座位裡，用手中的球型顯示器滑著研究員們上傳的研究日誌。
「這代表船員們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能夠到城裡逛逛......」黛娜蘭斯．法爾文意有所指地看向站在她身旁，造型奇特的副艦長。「我想整艘船唯一沒有把握這次機會在武藏市好好玩玩的人就只有你了。」
「你只剩下不到24小時的時間可以下船了，真的不打算把握最後的機會，申請休假然後進城找些樂子嗎？」
「沒有那麼多時間呢。真的上岸去休假的話，出了什麼緊急狀況就不妙了。」
副艦長藍迪以苦笑回道。
「不過，真的需要我休息的話，那麼我就申請一個晚上的休息時間吧。」
指著艦橋的螢幕上「IST(UTC+9) 20:00」的時間指示，他舉起了自己的平板。
平板顯示的是切換應用程式的畫面，從黛娜的角度可以明顯看到，他似乎開了天球儀之類的應用程式擺在後台。
黛娜馬上知道他想去做什麼。
「我真是服了你，把工作和興趣幾乎完美的結合在一起的人真不常見。」黛娜笑著說話時，手中操作球型顯示器，批准副艦長的假單。「我大概只有在電影裡看過。」
「好好為自己找些樂子吧，藍迪先生。」黛娜站起來，恭送藍迪離開，接著她轉頭看向舵手。
「菲比，我要回房去整理一下資料，艦橋交給妳了。」在藍迪離開後，黛娜也準備返回自己的房間。
「Copy that.」
名為菲比的舵手對戴娜比出大拇指，又瞄了下戴娜身旁那顆不離手的球體飾品，露出一抹微笑目送黛娜離開艦橋。
「是說，副艦長那個興趣我真難理解，觀星不是到外太空看就好了嗎？」
「而且今天還是滿月耶，天上掛那麼大一個超級光害，就算去荒郊野外也什麼都看不到吧。」
「那些衛星也是……欸你們知道嗎，我以前曾經試著做長時間曝光天文攝影，結果那些通訊衛星劃過天際的軌跡毀了整張照片！」
「啊——那真是太不幸了。」
「唉唷，我說你們啊，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初衷呢？」
菲比繼續說道：
「有些事情不是效率的問題，而是那個心境啊。看不看的到是另一回事，重點是自己就是想去體會那個風雅感覺……唉我自己也沒什麼資格談風雅這種事呢。」
「這倒是呢。菲比你這打扮完全跟風雅扯不上邊。」
「所以說，就是初衷啦！你們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想成為科學分析員的？」
被船員這麼一激，菲比馬上硬是把話題拉回來。
同一時間。
聽不見艦橋的喧鬧聲，黛娜只是以徐徐的步伐走向自己的房間。
當然，偶爾會有船員見到她並且行禮問候，但這段路程中，黛娜身邊基本上是沒人陪伴的。
一名優秀的艦長除了必須有威嚴，並且全面的了解自己的船艦，包括一切的路線、房間位置，以及所有的船員，她念出每一名她所遇見的船員的全名，並且向他們問安。
黛娜蘭斯時刻謹記自己在學院所學到的知識，因此她盡可能的在所有船員面前表現出完美艦長的一面，然而她內心中仍是當年那個看星星的小女孩。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抓起一隻望遠鏡，跳上車加入藍迪的活動中。
「電腦，調出我的個人研究日誌，並且繼續昨天的進度......」她並沒有回到艙房，而是踏入了自己的秘密研究間，她最近將自己的興趣轉移到做一些私人研究上。
既然現在有一艘太空船了，黛娜不禁想著，那麼提早規劃一條宇航路線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冥王星的往返旅程目前預計需要花費多久時間？」
電腦稍微運算了一下，並給出了一張模擬圖。
根據現有的天體運行資料來看，即使是米切爾小姐，不依靠木星與土星的重力拋擺的話，要抵達冥王星依舊是相當困難的旅程。
而且這只是單純地抵達，並且飛掠。
如果有打算在這邊進行長期科學觀測的話，米切爾小姐必須更精確的控制軌道，並且在抵達之前減速到足以停留在冥王星重力圈的範圍內，那又是另外一門學問了。
此外，不只是速度的問題，途中的補給與燃料分配也是相當困難的問題。
「唉，我們的科學技術仍然不足。」黛娜嘆了一口氣，「但我相信在宇宙中，一定能夠發現新的技術，能夠帶我們前往未知的外宇宙去。」
「電腦，還原模擬程式，加入新的變量，輸入......」
黛娜一頭栽進當前的研究當中。
如果說只有米切爾小姐本身的加速力不足，那麼增加推進器呢。
如果能夠利用AL粒子的特性——例如所謂「加護」的力量來進行速度與軌道控制呢。
如果說安裝量子膜產生裝置，讓恆星風與其產生干涉，並產生巨大的太陽帆推動船艦呢，這樣能否控制船艦自身能量的消耗，又能達成所需的速度呢。
黛娜試著輸入各種不同的變量，結果各有不同，但都顯示同樣的問題：單以米切爾小姐自己可以產生的推進力的確可以抵達冥王星，但那是船上只有黛娜自己一個人的狀況。
然而，要讓這艘船動起來，可不是只靠黛娜一個人就能應對所有問題。
人員一旦變多，需要的資源也就更多，在加速中不可能獲得補給的狀況下，這些因船員而增加的質量足以把整個航海計畫拖垮。
就在黛娜暫時停下模擬時，她發現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位少女。
少女正直視著她與她的電腦。
她沒有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
甚至連她設置的密碼都沒有顯示被解除過。
少女似乎是直接傳送進她的秘密實驗室的樣子。
「妳是誰？」黛娜蘭斯緊戒起來，這艘船上沒有她不認識的人，而這個孩子不但沒見過，甚至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現在實驗室裡的。「妳並未受邀來到科學艦米切爾小姐上，而我是這艘船的艦長，我需要一個解釋。」
「立刻。」黛娜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摸向腰間的配槍。「否則我將逮捕妳。」
「D'où venons-nous?」
「Que sommes-nous?」
「Où allons-nous?」
少女並沒有正面回應她的問題。
而是以堅毅的神情直視著對方，並拋出了這些問句。
「去確認螺旋的起源吧。」
「去確認誕生的理由吧。」
「命運之輪此刻已開始轉動。」
黛娜還沒有理解到少女的意圖，少女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了。
『跨越時間與空間。由機械推上世界的神明將讓『世界』化為冥闇之淵。』
『日月交疊之時，群星聚集之時——希望即能照耀深淵。』
『願你們能成為拯救世界的群星。』
以及，雖然逐漸變小，但仍能聽得清楚的，少女的聲音。
在少女的身體消失的瞬間，黛娜對她開了一槍，子彈轟然巨響的穿過了少女曾經站立過的地方，打在另一頭的一個置物櫃上，成堆的文件飛出，散落一地。
「菲比，立刻搜尋艦上是否有不明對象。」透過對講器，黛娜向艦橋下達命令，然後蹲下來收拾眼前的一片混亂，她的心臟仍然撲通撲通的猛烈跳動著。
剛剛那是什麼，太刺激了。
『……船上的任何安全系統完全沒有反應啊，艦長。你是不是太累了啊？勸你早點休息比較好喔。』
通訊的另一邊傳來的是舵手菲比充滿困惑的聲音。
「是嗎......我了解了，謝謝妳。」秘密研究室目前還不想要被公開，因此黛娜並沒有呼喚安全組前來調查，她打算自己處理這件事。
「電腦，撥放室內錄音。」
「妳是誰？」
黛娜重新聽著剛剛發生的音訊。
「妳並未受邀來到科學艦米切爾小姐上，而我是這艘船的艦長，我需要一個解釋。」
「立刻。」「否則我將逮捕妳。」
「D'où venons-nous?」
「Que sommes-nous?」
「Où allons-nous?」
法文？難道這件事跟歐雷西亞大陸西有關？
黛娜轉動手中的球形顯示器尋找相關資料。
「這是......大溪地？」
顯然神秘少女唸出來的法文是一幅上個世紀世界名畫。「但這跟我又有什麼關連呢。」
黛娜一邊思索，一邊繼續播放音檔。
「去確認螺旋的起源吧。」
「去確認誕生的理由吧。」
「命運之輪此刻已開始轉動。」
「跨越時間與空間。由機械推上世界的神明將讓『世界』化為冥闇之淵。」
「日月交疊之時，群星聚集之時——希望即能照耀深淵。」
「願你們能成為拯救世界的群星。」
少女的聲音就紀錄到這邊，黛娜將它存入私人日誌中。
「也許我們被捲入了什麼奇異的事件中呢。」黛娜灌了一口咖啡，螺旋族、冥闇之淵、拯救世界的群星，這一切都遠遠超過黛娜的期待。
「但是，我絕不容忍這艘船出現任何安全漏洞，不管妳是誰，我一定會找出真相的。」黛娜默默發誓。
同一時刻。
今天是滿月之夜。
即使在市郊的丘陵沒有遠處武藏市的光害，滿月本身就有負13左右的視星等，對觀測者來講根本是閃也閃不掉的超級大光害。
但是，藍迪還是望向星海。
「有看到什麼嗎？」
某個聲音溫和地問著藍迪。
藍迪望向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名他從未見過的少女。
少女似乎已經在那邊看著他好一段時間。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能看到火星，還有上面隱約浮現的極冠結冰。」
「是嗎。」
少女看著正在觀星的藍迪。
「為何會想要觀星呢？」
「因為期望能看到什麼吧。」
藍迪並不認識少女，但他感覺不出少女有任何敵意，直覺認為對方只是好奇自己為什麼在這麼荒郊野外的地方架起望遠鏡看星星而已。
甚至也沒去想為什麼少女會在這種地方出現。
「傳說中在古老的華夏地區，『星』這個字是從生字衍生出來的概念。」
「如果我們望向星空的話，能否看到在星空中閃爍的生命呢。」
「小時候我是這麼想的。我們能不能跨越星海直達彼方和新的生命見面呢。」
「——或許黛娜也是這麼想的吧。」
「總有一天，人類定會脫離這座星球，前往更遙遠的世界的。」
少女的話語聽在藍迪耳中不知怎麼的帶有一絲寂寥感。
「D'où venons-nous?」
「Que sommes-nous?」
「Où allons-nous?」
她對藍迪拋出了同樣對著黛娜投出的問句。
「我們從哪裏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嗎……」
藍迪再次轉頭一望，少女已經不在了。
方才與她的對話，宛如一場夢境。